素材/李允温
编发/史乎文乎
(注: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,文章包含虚构情节。)
1972年12月,我应征入伍。到部队,经过为期七十五天的新兵训练后,我幸运地被分到了汽车连二排五班,成为了一名汽车兵。
要知道,在七十年代,在部队,汽车兵,可是最热门的专业。来到汽车连二排五班刚半个月,我随即跟连里的六名新兵一起,被选送到司训队学开车。在司训队,完成为期八个月的培训学习(六个人一台车,理论课程与实践学习并行),和六个月的跟车学习,并通过考试后,1974年5月底,我如愿地拿到了驾照。拿到驾照,回到二排五班后,我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汽车兵。
七十年代在部队,我们汽车兵的伙食标准,是每人每天0.55元,比吃大灶的战友们,多了0.1元的补贴。但说实话,如果完全依靠这0.55元的伙食标准,虽然能吃饱,可每天的饭菜,只能是缺油少肉、清汤寡水。因此,我们汽车连也都会养猪、种菜,来改善伙食。记得当时,我们连队一共开辟了两大块菜地和养了五头大猪(安排了一位饲养员,来专职养猪)。每到逢年过节(比如春节、八一和十一),连里都会宰上一头大猪,来给战士们改善伙食。
而且,我们汽车兵,当时每人每月45斤粮食,是三成的粗粮和七成的细粮。记得1973年3月中旬,新兵训练结束,我们刚来到汽车连时,因为大多数新兵都是从农村入伍的(农村兵比较多),在家时吃不饱,来到连队后都是敞开了吃。这一下猛地吃得多了,连里的口粮就会稍有欠缺。当时,我们连司务长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,每当口粮欠缺时,就把玉米(当时,我们团农场种植了很多玉米,每年都分给每个连队不少)磨成玉米面,然后让炊事班蒸发糕、做搅团。
等吃上半个月后,新兵们逐渐适应了部队生活,也不像刚开始时吃得那么多了。每每到此,司务长就开始安排着炊事班省粮。省下来的粮食,一到下一年的新兵来到连队后,又开始不够了。就这样“不够——节约——不够”的轮换,周而复始。
自1974年回到汽车连后,我历任战士、副班长(五班)、班长(五班)、排长(二排)、副连长。在副连长职位上工作两年后,1982年3月,因为身体原因(汽车兵长年出车在外,风餐露宿,我的胃病很严重)和家庭情况(当时我的妻子没有随军,她一个人在家,既要做家务,还要照顾年迈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儿子,十分不容易),我离开了工作和生活九年的部队,转业回到了家乡县城。
在我九年的军旅生涯中,1977年是最难忘的一年。难忘,不仅在于这一年,我如愿提了干(1977年4月),还在第一次回家探亲时,跟我的妻子(也就是如今的老伴),订了婚。而且还在于,这一年,我连续经历了两次惊险的出车经历。好在,凭着我跟战友们过硬的驾驶技能和运气的眷顾,最终都得以化险为夷。
1977年3月的一天晚上十一点,汽车连所有战士都在熟睡时,我们二排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,派两名战士驾驶一辆牵引车,立刻出发。当时的要求是,除了吃饭外,不能在路上作任何停留,直到到达目的地,高寒山区为止(虽然已经是三月,但高寒山区仍是天寒地冻、大雪封山,只有牵引车才能上去)。
时任五班长的我(当时的我,也已经是连里的提干人选),接下了这个任务,跟我同去的,还有班里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(姓李,1974年兵)。考虑到冰雪路面驾驶,再加上夜间视线不好(当时的汽车灯光技术还比较差,所以夜间行车根本看不清,只能靠平时摸索的经验),我决定先开第一段路程。
经过六个小时的行车,到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后,就换小李开车了。这时,因为是刚出城区,山路路况比较平缓,路面上除了大雪过后的车辙很深外,非常宽阔平坦。然而,就是在这样平缓的路面上,小李竟不小心出了问题。那是在与一辆大客车会车时,由于小李太过于靠边,再加上牵引车的方向盘很重(轮胎也很宽),结果是一把方向没拽住,牵引车就冲下了路沟。
当时,驾驶室除了我跟小李外,还有一位带路的老乡(我在中间副驾驶位置坐着)。等我们反应过来时,牵引车已经半侧翻在沟内(幸好牵引车的底盘较重,才没有完全侧翻)。同时,也多亏这段山路的山势较缓,有一段路沟的阻挡,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那位带路的老乡,因为经常出车带路,很有经验,牵引车半侧翻后,他先是让我俩不要乱动(避免牵引车完全侧翻),然后就带着我俩,小心翼翼地从上面的车门慢慢地爬了出来。
等我们三个都安全后,这位老乡结合路况,很快就想出了解决办法。他先是解下绳索,把牵引车车厢部位拴在山路对面的大树上(与车辆侧翻相反方向),接着他跟小李两人就用力拉住绳索,然后又让我钻进牵引车,发动车辆向左打方向。就这样,利用牵引车四驱的特点,在一番倒车后,终于驶出了路沟。
几分钟的休整后,我们决定继续前行,因为山路愈来愈险,再加上刚刚的意外,小李不敢再开车,只能由我一个人连续驾驶。终于,在经过一天的行程后,当天傍晚时分,我们到达了目的地。由于连续十六小时开车,等到达目的地,我走出驾驶室时,双腿一软,差点就摔倒在地。好在,任务是顺利完成。
但完成任务,经过一夜的休整,第二天早上,我们准备返回营地时,又差点出了意外。因为山路海波较高,积雪很深,虽然天气寒冷,但在阳光的照射下,积雪还是在不断地融化着。每当遇到山体凹部,这些雪水就会汇聚在一起,然后向山下流淌。最终,在山路路面上,形成若干距离不等的向山下倾斜的冰面。时逢多雪天气,再加上正值三月初,山路通过的车辆极少,因此,那隐藏在雪下的冰面,很难被察觉。
当我驾驶着牵引车,不小心行驶到冰面上时,车辆立马开始侧滑。虽然我意识到了危机,但这个时候,方向、制动,都失去了作用,作为驾驶员的我,真是束手无策,只能任由牵引车滑去。要知道,山路下面可是万丈深渊,如果侧滑下去,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
好在,不幸中的万幸,牵引车在侧滑到悬崖边时(距离悬崖边缘,已经不到十厘米),在一团积雪(已经上冻)的冲击下,停止了侧滑。最终,牵引车停下来时,坐在车里的我们三人,都是面面相觑,不停地喘着粗气,我们再次逃过一劫。回到连队后,当我把这一路的经历,说给排里的战友们听时,大家都是屏气凝神、连连感叹,但好在,任务是顺利完成,我们也平安归来。
完成这次任务后,回到连里不久(四月初),我就结束了四年的战士生涯,如愿提了干,被任命为二排排长,每月56元工资(有四元的补贴)。七十年代在部队,提干后,照例就是回家探亲。一是当兵四年,也离开家四年了,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;二是提了干,就意味着自己的工作进步了,也稳定了,也该回家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。也就是在这次回家探亲时,我如愿与我的妻子(如今的老伴),订了婚(她当时在公社工作)。
探家归来(为期一个月),熟悉了排里的工作,成为一名合格排长后不久,1977年12月底,时任汽车连二排长的我,就又一次接到了出车任务。那次,在领导的安排下,我要前往河北易县紫荆关铁道兵工厂,执行运输任务。当时,随我同行的有两个人,一个是我的“得力助手”,四班长小王;另一个是机械连随车的一位老兵,姓张。
当车行至忻州时,张老兵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,忽然充满遗憾地说,他当了五年兵,还没有去过一次五台山,明年3月就要退伍了,问我能不能顺路去看看。当时听了张老兵的话,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,再加上到五台山也不绕路(不会影响完成任务),于是我就决定改走五台山县。
当车进入五台县后,就来到了山区,盘山土路是又窄又难行(当时还不是公路,是土路),车根本跑不起来。就这样,在一路颠簸中,直到傍晚时分,我们才到达五台山。因为天色已晚,山路又特别难走,所以我们决定当晚就住在寺里的招待所。
在七十年代,由于粮食供应的原因,平时在山西其他招待所吃饭时,半斤主食还要搭配二两粗粮。然而,让我没想到的是,在五台山招待所,半斤主食全是细粮,并且饭菜可口,花样繁多。因此我们三人,吃的是津津有味、大口朵颐。等吃完饭后准备结账时,工作人员笑着说,“不急,等你们明天走时,一块结。”五台山招待所的客房虽然不大,但很干净,每张床一晚上2元,生炉子再加0.5元。我们三人住上一晚,一共6.5元。
在五台山招待所休息一晚后,第二天一大早,我们三人就起床,前往山上参观各个寺庙。在了却老张的心愿后,我们就收拾妥当,准备前往易县铁道兵工厂了。
按照打算,我本来是计划从五台山出发,向北走五十公里到繁寺县沙河镇,再沿京原公路到河北易县紫荆关。可当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行驶一段路程后,我就发现了不对劲,那路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,没有任何车辆行驶过的痕迹。但已经走了一半,我还是决定再试试。
可结果是,越往前开,路越难走。山下还是晴空万里,山上却忽然纷纷扰扰的下起了雪,同时还刮着北风。这时,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,刚好我们到了一个小山顶,于是我就下车查看路况。这一看,我才发现,前面根本就没有路,有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(路全被冰雪覆盖了)。再加上,山上的北风也是呼呼的吹,那风吹着雪打在脸上,真是跟针扎一样疼。于是我们三人一合计,就决定原路返回,另寻他路,这条路是走不了了。
但因为山路太窄,也没办法调头,只能慢慢地向后倒车(倒车时的我,是精神高度集中,并且因为紧张,还出了一身汗)。就这样,缓慢地倒了好长一段路后,才看见有一个地方稍微宽一些,于是我就准备在这里调头。可没想到,因为气温太低,刚刚下的雪已经结了冰,车轮在雪地上是一直打滑。再加上,我们也没有带防滑链,没了办法,我们三人只好把身上穿着的军大衣,脱下来铺在车轮下。
最后,费了好大的劲,我才成功调了头。等调完头,我们三人重新坐上车时,都已经被冻得浑身哆嗦。那种冷感,到今天,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,还是让我记忆犹新。
等我们艰难地下山后,当地的乡亲们说,这条路因为太难走,很容易出事故,早就不通车了。听了乡亲们的话,当时我们三个人心里,也是一阵后怕,可第一次到五台山的我们,哪里会想到有这样难走的路。
最后,当我们走阜平、经涞源,到达易县紫荆关铁道兵工厂时,已经很晚很晚了。到此,我那颗悬着的心,也才终于落了地。
—完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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